岂曰无衣

愿你星辰长相伴 天地皆入梦

查无此人

(一发完结,上中下看起来太费劲了。)

*毫无科学依据,私设如狗

*有一句话喻→黄

3068年,人形战斗机器人开始投入战场,他们不仅有与人类相似的外表,内置的芯片更让它们拥有与人类无甚差别的思维方式。这些人形兵器具有极高的战斗力,他们的信息库中储存着大量的格斗技术和兵器知识,同时也有无数的数据感情读条。为了避免机器人产生的反动和骚乱,BR-T001系列人形机器人的设计者,G国的顶级科学家排除了三种危险情感。

背弃,悲伤,还有爱。

黄少天拼命的跑着,配置优秀保养良好的机体让他将追兵落得越来越远,拐过一条狭窄的胡同后,他停了下来。没有剧烈的喘息,机器人是不会呼吸的,系统不曾为他设定这项并没有多大用处的仿真功能,他只是用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墙上斑驳的纹理,思考着下一步的去处。

在G国,没有人不知道黄少天。

BR-T001系列机器人中最优秀的一个,系统为他随机组合的样貌和性格就算在人类中也毫不逊色,蓝雨的剑圣、出了名的机会主义者、与BR-W001系列的喻文州并称“剑与诅咒”。

黄少天本来也以为他会一直死心塌地的为国家效劳,直到他亲眼见证了喻文州的死亡。

喻文州的信号越来越弱,但仍然很温柔的笑着,凝视着黄少天的脸。

他说,“少天,我爱你。”

黄少天就是在那一刻发现,他竟然连悲伤的权利都没有。他最重要的同伴死在眼前,他却流不出一滴泪,甚至喻文州对他说爱,他却不懂那是什么。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他被创造出来,有人类的形态和绝大多数的感情,也只是一个会说话会动的兵器。

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拉回了黄少天的思绪,他看了看前方的死路,毫不犹豫的翻进了离他最近人家大敞的窗户。

黄少天顺势关上了窗,转身就看到了一个围着碎花小围裙,脸上带着几块面粉的男人。男人的衬衫解到了第三颗扣子,露出里面形状漂亮的锁骨和隐约的肌肉轮廓,笔直而修长的腿套在紧身的牛仔裤里,单手拿着一只碗,另一只手拿着还在向下滴蛋液的打蛋器,虽然带着微微的惊讶,但仍然是一张完美的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脸。

两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着,最后皱着眉的男人打破了沉默:“黄少天?”

在G国的律法中,搜寻民宅需要非常完备的手续,因此追兵并没有在居民区停留过久,而是向着郊区的方向径直出了城。

黄少天一直仔细听着窗外的声音,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男人身上。面前的男人在他的芯片里有详细的资料,黄少天迅速的提取了几个重要信息:周泽楷,L国前任首席科研人员,旅居G国。他定了定神,简明扼要的向周泽楷说了说自己的境况,却几乎将他的遭遇全盘托出。说到喻文州的时候,黄少天停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一字一顿的对周泽楷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不能容忍我的国家创造了我,却为了拥有一个无往不利的战斗兵器而剥夺了我拥有感情的权利。”

黄少天看着周泽楷的眼睛,不抱什么希望的无奈的笑着:“我告诉了你这么多,你能不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周泽楷认真地看着他,说:“好。”说完他看着愣怔的黄少天,又想补充一样重复了一遍:“你在我家,可以。”

周泽楷也不去看黄少天惊讶的表情就继续低下头摆弄手上的玩意儿,黄少天微张着嘴看着专心致志的打着蛋的周泽楷,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笑了笑,眉眼都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然后走向周泽楷,接过打蛋器熟练地搅拌着蛋液,一边还不忘嘲讽刚刚收留他的房东:“周泽楷不是我说你,你一个人的时候是生活不能自理吗还是每天都吃泡面啊连打蛋都不会还不要机器保姆……”黄少天之后说了什么周泽楷没听到,他沉默的看着卸下了防备之后好像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的黄少天,任凭对方对着他开嘴炮,兀自把嘴角微微的翘起,抿成一个小小的微笑。

和周泽楷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大致算得上黄少天活的最快乐也最真实的一段时光。

周泽楷暂居在G国,也没费心去置办什么奢华的寓所,简单的一室一厅,客厅除了电视外空无一物,连沙发都被略了去,只用柔软的地毯作为替代。黄少天最后只能选择和周泽楷挤一张床。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很短的一段时间,黄少天渐渐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在周泽楷旁边醒来①,提前做好早餐,坐在餐桌旁检查自己的配置,然后看着周泽楷顶着睡得乱蓬蓬的头发坐到他的对面,迷迷糊糊的对他说:“早…”声音里带着一点朦胧的睡意,黄少天却觉得莫名的可爱。周泽楷和黄少天的交流基本上都是黄少天一个人在说,但周泽楷一直在听,眼睛很认真的看着黄少天,连眨眼的速度都变得缓慢。黄少天有很多次看向周泽楷的眼睛,发现里面满满的盛着自己。

周泽楷第二次叫黄少天的名字,是在他和黄少天表白的时候,黄少天看着面前微微抿着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的男人,只觉得胸膛那个代替了心脏的机动装置有些脱离了正常的工作频率。周泽楷很认真的看了黄少天很久很久,才终于慢慢的开口。

“少天。”

“喜欢你。”

黄少天非常清楚自己不具备喜欢的能力,也不懂什么是喜欢,但周泽楷对他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那种不容忽视的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的感觉,就像是终于换掉了破损的零件换上契合的装备,就像是亲眼见证了春天第一朵花缓缓展开花苞的绽放。

就像是,他一直寂寂的走在一条漆黑的单行道上,看不到前方也从来没有希望,却忽然有了光。

他听到了无数朵花开放的声音,但他同时也听到了那个永远都善于抓住机会的自己慢慢的说:“可是周泽楷,你知道的,我不明白什么是爱。”

黄少天正视着周泽楷的眼睛,眼光平静而郑重,又带着一点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心疼:“这对你不公平。”

但周泽楷笑了。

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细细碎碎的落了进来,落在周泽楷的眼眸里,就像一弯流淌的星河。他伸手握住黄少天的手腕,轻轻地把黄少天拉进自己的怀里。周泽楷小声的、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样,很慢很慢的说了三个字。

“没关系。”

黄少天听着周泽楷的心跳,觉得他似乎就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喜欢的含义。

黄少天不知道第多少次从周泽楷手里接过被搅拌的黏黏糊糊的蛋液,一边数落着周泽楷,一边手脚麻利的补救残局。周泽楷则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从后面搂住黄少天,轻轻地吻着他的头发。

门铃响了几声,黄少天红着耳朵也不回头,只用胳膊肘向后推了推周泽楷示意他去开门。但下一秒黄少天就猛地转身,紧紧地攥住了周泽楷的手,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

“他们找到我了。”

周泽楷的脸上出现了黄少天从没见过的无措,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打开窗户,把黄少天往窗子旁一推,说了一声“快走”就转身走向大门,刚迈出了一步就被黄少天拉住,黄少天皱着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不和我一起走?”

没等周泽楷回答,黄少天看着他的眼睛,一改往日的语速,很慢又很坚定的说:“周泽楷,我是机会主义者没错,但用你换来的机会,我不会要。”

周泽楷的脸上慢慢露出温柔的笑意,他轻轻晃了晃两人相牵的双手,同样坚定地对黄少天说:“一起。”

门外的士兵终于失去了耐心选择破门而入,手中拿着搜查令的军官在先前仍不能断定黄少天就在这里,但大敞四开的窗户已经大致证明了他的推断是正确的。G国为了黄少天出动了五分之一的留守兵力,他们的目标不是为了将黄少天以叛国的罪名处死,而只是为了将这柄无往不胜的利剑毫发无伤的带回。

黄少天拉着周泽楷在小巷中七拐八拐的跑着,他知道自己就算被抓住也不会被销毁,他担心的是周泽楷。周泽楷已经不是L国的科研人员,脱去了这层政治保护,以G国严格的律法,藏匿正在通缉的自己足以为他戴上死罪。黄少天配置优良的芯片在此刻完全失去了作用,他满脑子都是怎么让周泽楷安然无恙的活下去,只剩双腿在无意识的奔跑、右手紧紧的牵着周泽楷不曾放开。南北都传来训练有素的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他们只剩了向东一条路。黄少天的身体就在那一刻几乎凝结——路的尽头,是一堵高高的石墙。

下一秒,他就被周泽楷温柔的拥进怀里。

黄少天听得到士兵堵死路口后子弹上膛的声音,但更多的是周泽楷咚咚的心跳声,是他因为剧烈运动而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他在自己耳边轻轻说出的“我爱你。”

黄少天想,要是时间永远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周泽楷永远都抱着他,而他永远都被温柔的爱着,那么能够相拥着死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军官不带感情的射击命令透过风声传入黄少天耳中,他脱口欲出的一声“不”还哽在喉咙里就为时已晚。环抱住他的周泽楷重重的颤了一下,脸上却没显出半分痛苦的神色,周泽楷只是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亲他的眉心。

然后他的脸上带着笑意,面对着黄少天,一点点的向后倒去。

而黄少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不爱说话却很温柔的、总是干干净净又特别帅气的、说过爱他的、全世界他最在意的人胸口带着大朵大朵的血花,就那样躺在了冰凉的地上。

黄少天张口想说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哪怕一个字。他的发声系统都还完好的运作着,但他说不出话了。

他想说周泽楷,地上好凉,你不要躺在那里。

他想说周泽楷,你不是喜欢我吗,可是我很难过啊,你为什么不抱抱我。

他想说周泽楷,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爱你啊。

但他最终只说了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像经历过声嘶力竭的哭喊。

他说。

“周泽楷。”

黄少天感觉到眼角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落下,他闭上眼,在整个世界的黑暗中看到了周泽楷的脸。

黄少天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是他的系统之所以会进入强制性休眠,大概是防御陌生情绪的波动会让他失控。黄少天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周围,这个将他幽禁的房间除了没有窗户外一应俱全,研究人员应该也是在忌惮他的自爆程序会引起爆炸,才在他主动苏醒之前都把他安置在这里。

黄少天打开床头柜,拿出一只黑色的签字笔走到墙边,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的在墙上写“周泽楷”,一支笔用完了就换另一支,一种颜色用光了就换另一种颜色。墙上慢慢被“周泽楷”三个字占满,各种颜色的周泽楷簇拥着坐在地板中央的黄少天,黄少天笑着笑着,突然就红了眼角。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他也知道世界上还是会有黄少天,他一样会跑会跳会笑,但他只是不记得周泽楷。

所以哪怕是徒劳的做无用功,他也想一遍又一遍的写周泽楷的名字。

即使是最后一次。

黄少天低下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眶。

苏醒之后,研究人员很快为他进行了记忆导出和配置的升级修复,黄少天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向以前的住处走去,上级为他安排了新的寓所,他只需做一些简单的整理。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黄少天愣住了。

整个屋子里到处都是“周泽楷”这三个字,黄少天下意识的念出来,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开始钝钝的疼。他眨眨眼,眼泪争先恐后的流出来,整个视野都变成了斑驳的色块,而墙上各色的周泽楷却越发清晰。

他的大脑里铺天盖地都是这个名字,但是他的芯片却告诉他。

——查无此人。

①:睡眠对人形机器人与充电等同。

fin.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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